男人说着下流的话愈靠愈近,林美悦脑里有个点“啪”的一下暴开,她用力推开男人。
男人没防备也没料到她有那么大的力气,塑料的拖鞋地在潮湿的瓷砖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滑倒,脊椎重重的敲在地上,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
“喀嚓”门开了,林美悦看到她的妈妈站在门口冷静的看着她,男人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妈妈,我……”
“啪!”
所有的话都在林小月清脆响亮的一巴掌中中断。
林美悦的脸上出现五条红色的指印,想笑,可是扯开的唇角却疼痛的发麻,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从始至终都冷静异常的她的妈妈,终于干嚎出声:“妈,你是我妈啊……”
林美悦用力的奔跑,没有眼泪,眼睛酸痛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不知道拖鞋是什么时候跑丢的,她只知道心脏疼痛的难受,胸腔里的氧气似被用完,一阵一阵抽痛。她跑到徐向东自己租的地方,却不想进去,坐在狭窄不通风的楼梯上,抱着膝盖看自己被粗糙的路面磨破的脚底以及楼梯上血迹绘成的脚印的形状。
阳光从破旧的彩色玻璃窗外透过来,在旧的木楼梯上画下七彩的光斑,斑斓如同阳光下蝴蝶的翅膀。灰尘依旧在空气里舞,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微微腐烂的干燥香气。很静,蝉鸣好像被隔绝在窗外,林美悦听得到自己的心歌唱的声音。起初是小小的,细微的,如蚊鸣般,后来渐渐大声。
“312,312,353,321235,3212……”林美悦跟着心里的旋律轻轻的哼出声,终于发现那是李强曾经吹过的口琴的调子。轻快的旋律潺潺溪水,轻快跳跃。林美悦哼着快乐的调子,再也难抑心中的悲凉,不可遏制的痛苦失声。那种来自胸腔深处的痛苦像喷涌而出的岩浆,无法收回。
徐向东打开门,看到她最好的朋友哭的像某种年幼易受伤的兽类,私心裂肺。
“美悦,为什么不进来?”她走过去拥抱林美悦,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安慰吵闹的婴孩,“乖,不哭,不要难过了,跟我回家。”
徐向东扶起林美悦,发现她又疼的腿软下去。沾满灰尘、泥土以及血液的脚如同委屈的孩子,无声的哭泣。徐向东拿来医药箱,热水,干净的纱布,在楼道里为林美悦清理伤口。然后给她穿上厚厚的软底拖鞋,半抱着她进门。
林美悦渐渐安静下来,躺在徐向东小小的柔软的床上,蒙着头安睡。徐向东坐在她的身边,抚摸着她散在被子外的头发,默背单词,守着她,让她安然入睡。
林美悦是比她徐向东,更需要爱的人。她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心里有细微的疼痛。
林美悦醒来,徐向东也不问什么,给她做了些吃的,自管自的做作业。等她吃完,又照顾她睡觉。半夜的时候林美悦忽然惊醒,她推醒徐向东,蜷着腿开始给她讲家里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句子支离破碎。
向东,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吧……我的爸爸是一个中学的老师,很穷……妈妈很早就离开我们了……爸爸对我很好,他大概是这个世上除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是后来,爸爸死了,爸爸就好像是我的天,可是他忽然塌了……我只好来这里找我妈妈,我想妈妈应该和爸爸一样吧……可是原来,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好像很讨厌我,很少和我说话。妈妈和一个恶心的男人住在一块,那个男人……是个禽兽……他是个禽兽……浑蛋……向东,我该怎么办……他靠过来,身上有很浓的烟的气味……我妈竟然打我,她竟然因为我保护自己而打我……向东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向东向东向东……
林美悦的叙述后来竟变成喃喃的重复叫唤徐向东的名字,间或还有李强的,以及爸爸。
徐向东在黑暗中拥住林美悦蜷成一团,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身体,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到底在那个家里收到了怎样的对待?她在那个家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可以每天笑的这样欢畅,好像老天已经给了她莫大的幸福。林美悦她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善良…….
第二天,在徐向东的坚持和陪同下,林美悦回家收拾衣服。
家里是一片狼藉,林小月蓬头垢面的,脸上还有淤伤,男人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