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书签

文章作者:找私服  文章来源:www.zhaosf.org 更新时间：2012-11-23 16:25:02 浏览次数：40

    我看着课本上留着的一串蜡烛的斑痕，这是哪朝哪代的爱情血泪？这是哪个少男少女的爱情血泪？一串血泪，也仿佛我今夜心情的写照。经常的，我在赏析这些爱情故事的时候，班主任却在找学生谈心，话题就是“早恋”！
    我想，我教的是戏剧文学，探究的是人性之美和语言的魅力。在悲剧的感伤里，深深蕴含了对旧时代的批判。教学这些爱情故事，会使我的学生激动不已，可能也会撩拨这些少男少女的春心，正如《闺塾》里的陈最良老师，他对他的学生说，“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窍窕淑女，君子好逑。”于是就有了被封建大庭院幽闭的少女杜丽娘的伤春寻春，就有了神话般的执着于爱情的杜丽娘惊心动魄的死而复生。
    但是，我一直担心，爱情固然是浪漫而美好的，但安全何尝不是痛苦而撩人的呢？这是否会让我的学生误入歧途。
    蜡烛本来已在雷雨中熄灭，我将它重新点起。红红的烛泪洒在杜丽娘忧伤的唱词上，仿佛一串串血泪，那是五百年前，一个怀春女子的心跳，鲜红得同样让人心痛。一阵惊雷在窗外漆黑的夜空炸响。我停下来，注目这些红红的烛泪书签，那犹如被巨大的雷声扭曲的少年的脸孔。
    那是一个雨后的黎明，我在清新的空气里走进教室，打开这本滴满红烛泪的教科书，杜丽娘活了起来，爱情活了起来。我在教我的学生“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窍窕淑女，君子好逑。”教室里有了窃窃的笑声。
    是啊，五百年前的汤显祖调侃了一个“关关睢鸠”的老师却在无意之间，启蒙了智慧贤淑的少女杜丽娘的爱情。我呢？现在的学生部需要这些启蒙的，早恋大有人在。
    我觉得我们需要的不再是对爱情的启蒙，而是对爱情进行健康审美的启蒙。现在高中课本涉及爱情、婚姻、家庭的课文不少，还有大量的此类阅读教材被推荐。关于男女情事，而今大胆的爱情会吓着你。
    我想到孔子在教学《诗经》的时候，面对“窃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请示，说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不是老夫子对爱情的掩盖和歪曲，二是对爱情的审美教育，是对人伦的提升。这既是诗歌的真谛，恐怕也是爱情的真谛。
    但是，我在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是偶，一个学生对我说，“你怎么还讲得这么津津有味，太小儿科了。”啊？谁能怀疑莎士比亚的文学》而现代学生你们到底需要些什么呢？
    我在今天拆解“春香闹学”的故事，肯定也小儿科了。有几个学生趴在桌上，有几个学生把头埋在抽屉里。我在巡视教师的时候，侥幸三个打瞌睡的，从埋头苦干者的抽屉里摸出两本小说。一本武打，一本武打而色情，印刷粗糙，肮脏而破旧。这是从租书摊上租来的书，五毛钱一天。我用这两本武打而色情的肮脏的旧书，在两个孩子的头上轻敲了几下，让他们集中精力题刻。“杜丽娘为了爱情死去，你们怎么漠不关心？古老的爱情哀而不伤散发着永久的魅力，雅俗共赏。你们怎么爱上了这等粗俗的武打加色情？”
    我的学生眨着一双疲惫的眼，面红耳赤，再次把头埋在抽屉里。从孩子们疲惫的脸上可以猜出，他们不仅仅在语文课上读武打而色情的小说，肯定昨夜又是一个通宵。
    我一贯认为，人对低级趣味的拒绝需要时间和毅力。但写作荒唐武打，写作低级的色情，这就是些人渣了，摆书摊的，出租这些荒唐的武打低级的色情，也是人渣！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一些人需要用毁灭别人的圣洁和灵魂来换饭吃！如此换得的金钱，买菜买米也将洗不尽臭味！我深深感到生活中向下的诱惑，教师育人谈何容易！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孩子们位置废寝忘食的“武打”和“色情”。无独有偶这些树叶上也如我的脚本，一页一页滴满红红白白的烛泪。啊！我的血也如我深夜备课，在停电的夜晚只得点起或红或白的蜡烛挑战夜战！我的瞳孔立即放大，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何其触目惊心！
    我有些泄气，情趣的语文气死了！高尚的爱情死了！我的关切的灵魂也死了！我的泪又一次滴到打开的书本上，湿透一层一层的粉笔灰。
    那是后来的一个寂静的正午，昏昏欲睡的空气将我包围，我很想睡一会儿，做人也太累了，“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我还像保持充沛的精力教书育人呢。但窗外是无休止的蝉鸣，听得久了，人就要爆炸。我在一种失眠的状态下失眠。我想，当真语文死了？爱情死了？我的灵魂也死了？但至少我还在是失眠，说明我的灵魂还没死！
    孩子们为什么要无休止地偷看这些黄杨的武打低级的色情，作为一个教师是个要反省自己的教学？作为老师我们用什么诱导这些孩子呢？作为学校又应该用什么诱导这些孩子呢？老师手上拿的除了课本另外就只有作业本、练习册、考试卷。我想，如果孩子恩要调剂一下生活，放松一下灵魂，那么，他们何为？
    我想起我的同时教训踢足球的学生，说耽误了学习。但学习的图书馆常年关门，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图书馆。我能够见证的除了教育的贫穷，还有书籍和知识的频繁，还有高尚的灵魂和向上的情操的缺失，仅仅手拿一本教科书就企图教书育人，这不可能的！
    我将“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窍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教给学生；我将宝玉和黛玉的故事说给他们；我将莺莺和张生的故事说给他们；甚至，我将杜十娘和李甲，一个妓女和浪荡子的故事说给他们.......而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急流......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这些深情而执着的诗篇，不能启发这些少年的向善和唯美吗？但我屡次从学生的课桌底下提出荒唐的武打和低级的色情，也一次一次地发现那么些残损的出租小说，一页一页都滴满红红白白的烛泪，仿佛苦读者的书签。
    这个正午，吵闹的蝉声似乎从未间歇，我在一中失眠状态下水面。我朦胧的眼前，晃荡着密密麻麻的烛泪书签，让我心烦意乱。间歇的还有“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在楼上很清楚地看见是我的两个学生使劲擂我的院门，而后，压抑着嗓子唤我。他们是来那会哪些残损的出租小说。是我预约他们来拿的吧。
从另一方面我希望他们尽快归还这些肮脏的出租小说，毕竟一天要五毛钱的租金，逾期还要罚款。我于心不忍。
    当我正要下楼去开门的时候，我妻子的一句问话差点将我击倒楼梯上。她说，“那两个孩子是谁？”我说是我的学生。她说“怎么没有见过？”我说这两个孩子念书很随便，不会主动找老师的。他们是来取走在课堂上被我收缴的闲书的。她说“就是桌上那两本破小说？哼!你的学生看都是些什么书啊？怎么你教到高二了，这些孩子从来不上门找你，一找就是拿那种黄色书刊？”
    我瘫坐在楼梯上，我被一种无情的真实击中。一个中午我没有动弹，两本破书落在我的脚边。我不能动弹，任凭急切的敲门声，一阵一阵地与正午的蝉声一起响彻！
    我决定再次点起我的蜡烛，将上午收缴的那两本肮脏的出租小说就地焚烧！